几分几秒的轻烟

一

   途中看见几个孩子打架，中学生的样子，打得翻翻滚滚的，书包也扔得满地。正是放学时间，有许多学生围观，指指点点，交头接耳地评论。忽然，一个女生冲上去，拼命地拉架，费了好大的劲，终于在路过大人的帮助下，驱散了那几个学生。

   人群散去，忽然想起，小时候，出门前，父母总会叮嘱：多帮助别人，多做好事。可是现在，大多都是告诫孩子：出门少管闲事。不知是社会变了，还是人心变了，那许多当年的美好，再也寻不回来。

    可是，今天的这个女生，让我再一次看到了那种美好，短短的一瞬，仿佛时光流转，看到美好依依飞来。

二

春节前夕，火车站。人山人海，候车室一片沸腾。未到检票时间，粗长的队伍就已排起。这个时候，一阵骚乱，有女人的哭声。大家都以为，定是谁的钱包被偷了。可是挤过去看，一个女子手里正拿着钱包，哭着说：“把车票还我吧，钱包给你，我都五年没回家了！”

人群一片沉默，更多的人挤过来。女子坐在地上，一脸的泪痕与无助，拿着钱包的手也在抖着。这个城市的车站，还不是实名购票，所以也常出现丢车票的。检票铃声响起，人群向前涌动，女人依然坐在那里哭泣，忽然，一张车票飘然落在她面前。

女人拿起车票，忽然就跪在地上，冲着人群叩了个头。我不知道，那是不是她丢失的那张，我也不知道，是不是那个偷了票的人被她的情绪感动。总之，有一张车票飘落在她面前，就像那些渐远的感动，忽然飘落心间，如此，就足够了。

三

   曾经在一个夏日的上午，于睡梦中惊醒。当时刚刚下了夜班，躺在床上，迎着窗外暖暖的阳光入眠。梦中，自己仿佛依然是儿时，睡在母亲的身边，然后醒来，不见了母亲，大哭，从另一个梦中醒来，窗外，依然是六月的阳光，照着脸上未干的泪痕。

    于是，再也难以平静，往事疯长成林。母亲在千里之外，垂垂老矣，无复当年的青丝红颜。而我，也已渐渐步入中年，沧桑浸染。原来于世事的风霜中，渐生硬茧的心，此刻却柔软得要流出血来。

四

    有一次乘火车远行，外面是北方无垠的大地，村庄河流匆匆过眼，一如生命中众多游走的风景，还没来得及眷恋，便已飘遥远去。正是黄昏时分，火车正缓缓经过一个小站，小站后，是一个小小的村镇。矮檐土墙，鸡鸣犬吠，浓重的乡土气息仿佛众深远的梦境里透出，让我的心一下子充满了感动。

    忽然，在一家院门外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，正倚在一棵老杨树上，痴痴地望着经过的火车，眼中闪着希冀与梦幻。那一瞬间，仿佛穿透重重的光阴，看到了童年的自己。当年，也是家门前有条铁路，我也常常看着经过的火车，让它把我的心带入远方未知的憧憬。忽然涌起一种幸福感，虽然很多时候，我不知道，在长长铁路的那一端，会有怎样一种心境在等着，虽然很多时候，我不知道，自己终将到哪里去，可是，现在，我知道，我从哪里而来。

五

    三月末的小兴安岭，一场大雪，仿佛冬天最后一次的回顾。那雪没停留几天，就开始在春日的阳光下消融，成水，结冰，再成水，反复多日，才消去痕迹。最后的雪，就这样逝去无痕。

    许许多多的心事，烦事，折磨事，也常是如此反复，最终化作云烟，回望时，只余氤氲美好。雪化后的一个中午，去山脚下散步，春风凛咧，忽见山坡上一弯细流淌下，清澈流响，便想到冬天时的冰封雪盖，终化成今日的潺潺清流。驻足，那些曾经走过的艰难时光，从心底淌过，亦如溪水，有的只是美丽的天光云影，春暖花开。这样的走过，这样的回味，真是无处不美丽。

发表于《新青年》2011年第10期